爺爺的同袍同樣是一個軍人。
那年他還只是一個上等兵。
他操著山東口音在台北住下。
他每天沈默著,把每個月的津貼存起來。
存夠了,換了一根小小的金條。
他恭敬的送給他的長官,只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。
於是長官大筆一揮,讓他去了金門。
他在金門的砲擊中日復一日的鍛鍊身體,一次次的在海裡潛泳。
同袍笑他:在挖共軍砲彈皮賣錢。
他笑笑:賣了錢回家孝敬俺娘。
他在一次砲擊中救了長官,軍部嘉獎他,他居然做了團座副官。
他不再出操,每天坐在海邊的大石上唱著口音可笑的山東小調。
又是一年中秋,團長發現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副官了。
金門海岸那晚響起了一陣陣急促的槍聲。
第二天,他的辦公桌被翻了一個遍。
除了78封信就只有一張寫滿了字的便簽。
每封信的結尾都千篇一律無聊極了:娘,我馬上就回去了。
等我。便簽除了記述一個荒誕的夢,就只剩一句可有可無的話了。
「思親甚急,欲承歡膝下」
他被人放在了沙灘上,身上只有少了配槍,多了30多個步槍的彈孔。
那年他37歲,來台正好10年。
那個夢簡單極了:
我夢到我娘不等我回去了就先走了,老家門前的耕牛都餓瘦了。麥子爛在了地裡,我娘躺在床上,總要有人去給她打一口棺材的吧。我覺得我還是回去吧,畢竟世間的苦難總不會比我的勇氣多的。
他們大概早就團聚了,現在想來,這個故事好像也不苦了。
作者:陳穎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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